中菲南海中沙黄岩岛之争
文/李理
海洋事业发展的怎么样，海洋问题解决的好不好，关系我们民族生存发展，关系我们国家兴衰安危。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
一 闹海
背着双肩书包的台湾海洋大学教授高圣惕一身休闲打扮，6月29日中午时分他走进厦大科学艺术会堂七号会议室时，这个圆形的空间几乎坐满了人，这里正在举行一场为名为中国－欧洲国际海洋法的研讨会。
更早之前高圣惕现身在荷兰海牙，参与了类似主题的研讨会。接下来他还会飞往香港。7月15日，香港国际仲裁中心以及和中国外交部保持密切关的中国国际法学会将在那举行海洋争端解决国际法研讨会，高圣惕自然是坐上宾之一，他分析了肇始于2009年中国和菲律宾和越南三方外交渠道的照会，中国的南海主张被菲律宾误读了。
全世界几乎都知道阿基诺政府告了中国一状，却绝少人明白背后的故事和玄机。相熟的海洋法学者频频在全球各地聚首，此时严肃又枯燥的法条似乎已不再是圭臬，藏在幕后的是国际舆论和地缘政治较量。
北京从一开始就确定了不承认、不参与、不接受的官方立场，但这丝毫不影响舆论场和国际法律学界发力。
当全部中国涉海的高校智库开足马力，利用多年积攒的人脉开办各种探讨会后，国际社会挺华的外部声音逐渐多了起来。中国细致的工作甚至做到了东盟内部，《广西日报》6月1日二版一则不起眼的小消息说，中国-东盟关系研讨会在南宁举办，其中议题就包括南海。
29日傍晚，当荷兰海牙的常设仲裁庭公布终裁消息传回北京时，新华社第一时间发布了快讯。接近零点，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发表了长达四页纸的谈话。马尼拉也有的忙了，一名随中国最高领导人出访的中央媒体记者如是说。中央电视台主持人董倩随后在一档王牌评论节目《一加一》开场中着重说，许多媒体都强调中国外交部深夜回应，言外之意是早有预案。
二 维权
中国海警执法船
在海上从维稳到维权，中国确实出于无奈。2010年之前没有几个人和高圣惕一样关心南海，出现中国和海外媒体上以海洋为主题的文章更是寥寥无几。不过，自从六年前华盛顿确定重新部署在亚太地区战略那一刻起，不断挑起海洋争端就成了山姆大叔手上利器。
对于中国而言，南海显然并不是第一重考验。2012年东京突然抛出购买钓鱼岛，中国多个城市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示威抗议行动。在海上，钓鱼岛附近海域则一下子多了许多中国政府公务船，此举令日本猝不及防。在北京看来，后来两国相安无事，互不登岛的默契已然是转危为机。
在这场化解危机中占头功的中国国家海洋局获得嘉许。次年中国全国人大决定对国家海洋局机构进行重组，重组国家海洋局，成立中国海警局，同时成立国家海洋委员会，一举成为中国海洋战略决策的中枢。
通过重组原国家海洋局的中国海监，原农业部的中国渔政，原中国海关的缉私队伍，原公安部中国边防的中国海警四支队伍合并，成立中国海警局，归海洋局管理，原交通部的中国海事仍保持独立。至此，海警和海军的相互配合维权的格局正式形成。
国家海洋局国际合作司司长张海文说话做事干脆利落，染过的短发在阳光下泛起一层淡绿，这是近年比奶奶灰更流行的颜色，时尚圈给染这种颜色头发的人贴上的性格标签是直率。
事实上，张海文就被许多圈内人形容成当之无愧的女强人。这名最早毕业于北京大学的海洋法专家常年坚持捍卫中国的海洋权益，许多涉海内参直递中央。不过，在研讨会出现的她大多时间只听不说。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想知道这些国际海洋法圈大咖的疑惑，以便在恰当的时候提前释疑，而不至再起波澜。
三 治海
国际海洋法庭
1996年8月1日，在《海洋法公约》缔约国第5次会议期间，99个缔约国的代表和40个国家的观察员聚集在纽约联合国总部。5个地区33名候选人展开了对首届法官的激烈竞选。经长达12个多小时的8轮紧张的无记名投票，意大利籍法官图里奥·崔维斯顺利当选，成为首届21名国际海洋法庭法官。20年后，他同样是留着一字胡，只是腿脚不那么再如年轻时灵便。
崔维斯的气场强大到所有人都自觉不自觉向他致意，他随身携带已经掀起书边的《国际海洋法》，不需要多言，一股凛凛的不容质疑油然而生。
压轴出场的崔维斯自然要维护自己效劳的国际海洋法庭的权威。他认为，咨询意见不失为一种和平促进争端解决的机制。如何按照《联合国海洋法法庭规则》第138条的规定，使南海争端的当事方符合实体的要求从而获得法庭的咨询意见，促进争端的和平解决，值得研究。
时任联合国秘书长加利，在国际海洋法庭成立当天有一句话，由于海洋争端可能是各国间对抗和冲突的根源，国际海洋法庭在建立一个法治的国际社会中将起着重要作用。海洋法庭将成为联合国创始人所制定的和平解决争端制度的一个组成部分。
加利聪明的预言了海洋争端可能引起对抗，却没有料到滥用争端解决方式的后果。在这时，北京的眼光瞄准了一些昔日的海洋强国。希腊爱琴海海洋与海事法律研究所所长尼克斯·斯库尔托斯一看就是那种处事灵活的人，当他听说我将和即将访华的希腊总理小范围会面，一下子拉住我的衣角，压低声音，你一定要让他知道我和中国的合作，希腊国内的事情太多了，他不一定能顾得上我。
更有趣的是，尼克斯一度想展示此前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出访时技术性经停罗德岛时他录制的视频。既然是中国粉丝，在南海争端机制上少不了为北京说话，根据《欧盟法院规约》附件九第7条，欧盟有按照第287条的规定自由选择争端解决方式的权利。说的是欧盟有关地中海的和平解决争端方式，言外之意则是说菲律宾单方面寻求强制仲裁的做法过了头。
南海风云和国际格局息息相关，在任何一个涉海的研讨会现场，仔细看看不同国家的国际法专家，就能基本分辨到底谁站在北京这一面。俄罗斯是中国主张的支持者，俄罗斯远东联邦大学国际法学科罗曼教授的发言主旨就是俄罗斯在南海问题的官方立场，当然他也不忘了推销一下俄罗斯的北极政策。一个合理的推测是，中国和俄罗斯在一南一北相互取暖。
除了俄罗斯，密集发声的还有中国的非洲兄弟。欧洲面孔大多秉承所谓的公允理性，他们也不时抱团窃窃私语，在听懂了中国不断重复官方立场后，还有一些自己的固执。东盟内的专家能来中国的自然属亲华派，越南和印尼敢于为中国说话的聊聊无几，菲律宾更是几乎绝迹。
四 余波
巴斯蒂·布尔多向崔维斯致意\大公报记者李理摄
要保持低调，这是法国巴黎第一大学教授巴斯蒂·布尔多对于即将在老挝举行的东盟峰会给中国的忠告，这名国际常设仲裁法院仲裁员注意到，和法国等海洋国家走过的道路一样，中国现在正在快速发展海洋事业。
7月12日的终裁一定不会让南海归于平静，反而会激起更大余波。在东盟国家内部拥有传统优势的日本已经放话，威胁以减少对东盟的援助换来后者对中国的非难。
在西方，欧盟也强势发表强硬的涉海声明。华盛顿就更得寸进尺，煽动印度洋霸主印度一同加入对中国的声讨中，美国负责政治事务的副国务卿托马斯·香农在印度挑拨中印关系，狂言中国下一个目标是印度洋。杭州G20峰会落幕后，受到美国国务院资助的东西方中心将在印度举行全球记者峰会，主题就是南亚向东看，掺合本来就不平静的南海用意不言自明。
菲律宾会不会回心转意呢？在阿罗约主政的时代，她果断回绝美国插手南海的好意，如今杜特尔特上台，在第一次内阁会议上就重点讨论了南海问题，他在会上说，希望和中国的争议有一个软着陆。背后中国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帮助菲律宾改善极度落后的基建体系。
中国会伸出橄榄枝，这是绝大多数抱着善意的国际观察家给出的答案。只是随风起舞的越南以及可能随时挑起事端的印尼值得警惕。
南海波澜再起，对于见过大风大浪的北京而言，当然还是那句掷地有声的老话，祖宗海，一寸不让。
